赵大伟：区块链政策红利下链改到底怎么改？

本文节选自区块链经济研究者、共享星球发起人赵大伟的演讲。

1025区块链新政之后，区块链这个概念又火了，但是你去问大家什么叫区块链，10个人可能会给你9个答案，依然处于盲人摸象的状态。有人会侧重给你讲数字货币，有人会侧重给你讲去中心化，根据我过往服务产业升级的从业背景来看，我会更加强调“账本”的价值。

区块链技术的本质是什么？其实区块链不是一种技术，而是一系列技术的组合。通俗点理解，就是一种记账的技术。

区块链账本，有如下几点特征：

①数字账本。不是物理账本，而是实时的数字账本，记账即对账。

②分布式账本。不是单一中心化机构记账，而是多主体参与记账。

③加密账本。引入了密码学原理和加密算法，不可篡改。

④共享账本。所有网络节点均有权查看账本，是一种共享的、透明的账本。

⑤全息账本。单点映射整体，每个节点都可以看到整体账本全貌

区块链技术的价值，在于降低交易成本，提高协作效率。

《人类简史》作者尤瓦尔·赫拉利认为：协作，是人类与其他物种最重要的区别。人类社会之所以不断进化，就是因为协作程度不断地深化。然而在协作过程中，我们由于彼此不信任产生了很高的交易成本（监督成本、决策成本、违约成本、议价成本等），阻碍了协作的进一步深化。

传统的记账方式之下，都是中心化的私账，投资机构给企业投资之前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做尽调，本质上还是不信任。由于彼此不信任，我们付出了大量的信任成本。区块链技术，让陌生主体之间共用一个不可篡改的共享账本，协作主体之间更容易产生信任。

全面使用了区块链技术的协作网络，由于信任成本降低，交易成本下降，协作效率自然就会提高。这会提高这个区块链协作网络的“劳动生产率”，每个人在这个价值网络当中所有创造的价值，要比之前高很多。

区块链账本，更深远的意义在哪里？

1494年11月10日，意大利人帕乔利出版了著名的“簿记论”，宣布了“复式记账法”的诞生。有了复式记账法，商人可以更为系统地了解业务情况，可以准确计算资产负债率、资产收益率等业务数据。这套会计制度的进化，为100多年后的股份制公司诞生奠定了基础。

经济学家熊彼特认为资本主义起源于复式记账法：没有复式记账，就没有资本主义。足可以看出，账本革命的意义有多么深远。

站在今天的视角来看，区块链账本，将带领我们走向哪里？我认为，区块链账本，将带领我们走向数字共产主义。

数字经济时代，一切皆“账本”。

随着数字化革命的深化，所有协作主体、物理单元都会映射到数字世界，有一个数字ID和数字账户。未来数字世界的协作，就是这些数字账户之间的协作，体现在不同数字账户的资产变动，这一切都会反映到“数字账本”当中。

企业就是一个“账本”，企业生态的相关方（消费者、供应商、代理商、员工等）都会拥有数字账户，都会基于数字账户进行交易和资产流动。

同理，一个产业也可以是一个“账本”，市场也是“账本”，国家也是一个“账本”，世界更是一个超级“大账本”。

数字世界的账本，比传统物理世界的账本，更为连续、更为全面、更为清晰、更可追溯、更为实时。如果能掌握这种账本的“记账权”，你说意味着什么？

我们去年推动“币改”的时候，就同步出现了“链改”的概念，其实“币改”、“链改”本质上都是一个事情，就是传统产业如何基于区块链进行升级。

当年我做管理咨询推动传统企业互联网转型的时候，提出互联网对产业的改造有三个维度：互联网技术、互联网模式、互联网思维（我还写了一本《互联网思维独孤九剑》）。对于区块链而言，也可以从区块链技术、区块链模式、区块链思维这三个方面展开。

1、区块链技术

作为可信协作的基础设施，将像互联网技术一样，得到普遍性地应用。企业与利益相关的协作行为如果基于区块链账本，可以降低彼此之间的信任成本和交易成本，提高协作效率。

2、区块链模式

当技术深入改造产业的各个环节，就带来了新的模式。互联网技术催生了互联网平台模式，从消费互联网平台到产业互联网平台。区块链技术也将催生区块链范式的经济组织——“价值共同体”。

3、区块链思维

当技术、模式对传统产业的改造日益深化的时候，人们的观念也会随之调整。互联网时代让企业更注重消费者的权益，区块链时代也会倒逼企业的经营观念进行升级。

暂且抛开思维不谈，区块链变革的基础价值是技术革命，深远价值是模式革命，包括金融模式与组织模式。下面展开来谈。

关于区块链技术对产业的改造，下面给大家举两个小例子：

区块链+金融

富士康基于区块链的供应链金融平台

当前模式下，银行主要依赖供应链核心企业的控货和销售能力，而由于其他环节的信息不够透明，银行出于风控考虑往往仅愿意对上游供应商（一级供应商）提供应收账款保理业务，或对其下游经销商（一级经销商）提供预付款或存货融资。这导致了二三级等供应商和经销商的巨大融资需求无法得到满足，不仅使得供应链金融的整体市场受限，更可能使得供应链上的中小企业因为融资受限影响生产进度和产品质量，从而伤害整个供应链。根据制造业巨头富士康的测算，其一级供应商的融资成本可能是5%，二级供应商的融资成本为10%，三级供应商成本则达25%甚至更高，而且链条越往两端，融资金额也会越小。

富士康集团旗下金融平台富金通推出区块链金融平台“Chained Finance”。Chained Finance首先将核心企业的应付账款转化为区块链上的线上资产eAP，eAP可以在各级供应商之间流通（用于支付或用于融资取现）。当核心企业与一级供应商L1形成应付账款并写入区块链后，L1可以任意分拆eAP并用于支付自己的供应商L2，以此类推至L3、L4等，最终eAP成为区块链平台上的“商票银票”。而线上资产eAP通过密码学加密具有不可篡改、不可被重复支付的特性，这将有助于增进供应链上下游之间的互信；区块链的可追溯性也保证了所有交易和流通过程的透明可见。

对于供应链上的中小企业而言，传统模式下融资成本高达25%以上，而在Chained Finance平台下可以核心企业资信的应收账款融资，融资成本可以降低至10%以下。

区块链+智慧城市

微众银行基于区块链的物业管理方案

微众银行2018年推出了面向业主委员会的资金决策系统“油米大管家”小程序，这套系统引入银行作为监督方，每次物业请款需要经过业委会在线审批。这套系统将提案提交、审批放款、资金使用情况等全流程都上链记录，实现小区款项公开透明。链上的节点包括银行、物业、腾讯海纳（物业系统提供商）和业委会、仲裁机构等。发生纠纷等情况时，小区业委会将可以直接在链上申请仲裁介入。涉及 1 万以上的请款提案，业委会成员得在三天之内做出投票表决，这保证了在小区大小事件上的决策效率。同时，微众银行联合腾讯海纳，还推出了“社区大家管”投票小程序，引入了人脸识别、智能语音外呼、智能客服、区块链司法存证等技术，方便社区进行业主信息征集、选举、公共事务决策、评分等事务。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区块链技术改造产业的案例，不一一列举。

一言以蔽之：凡是需要解决信任的场景，都可以出现区块链技术的身影。

第一，产品货币化

通证经济，可以让更多资产流动起来，其中就包含了使用权，比特币、以太坊这类区块链系统上发行的通证就代表对这个系统的使用权。

使用权流动起来有什么意义呢？对于实物商品而言，其使用权（也可以叫提货权）就代表了我们对这个商品的一种处置的权利。传统货币作为交易媒介，实际上交易的就是商品和商品的使用权。

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传统货币逐渐由金银这种实物货币演化成了纸币，由于纸币不受物理资源限制，很多国家的政府把握不好经济规律滥发纸币导致通货膨胀、经济崩溃的案例也并不鲜见。基于传统货币和银行体系衍生出来的金融成本，将由全社会劳动人民承担。中本聪开发出比特币这样一个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就是希望解决传统美元货币的局限。遗憾的是，比特币并没有完成其真正的历史使命，但是比特币开启了我们对传统货币机制的重新思考。

既然传统货币存在的理由就是商品的使用权的交易，我们能不能创造一种货币机制，让劳动者的劳动力、生产者的生产力高效流动起来呢？让每个个体、每个企业都可以基于自己的信用发行通证，让信用和信用高效兑换并流转起来。是不是就会规避掉传统债券货币的问题呢？

假设我是一个农场主，我能不能基于农场未来预期可以提供的商品发行一个农场商品使用权通证？假设你是一个牧场主，你能不能基于牧场未来预期可以提供的商品发行一个牧场商品使用权通证？我们之间的使用权通证是否可以交换？用户手上如果持有农场通证和牧场通证，是否可以高效完成交换？如果各个生产企业都可以基于自己的商品使用权发行通证，各个劳动者也可以基于自己的劳动力发行通证，并且这些通证可以高效完成交换，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会不会带来一种新的货币时代呢？

这样的价值交换场景，非常值得探索下去。

第二，劳动资本化

马克思在《资本论》里所批判的资本主义是货币资本主义，那些出钱的人（“资本家”）拿走了剩余价值，马克思认为这是不合理的。但是在工业时代，建厂房、买设备都需要大量的资金，“资本家”也承担了投资失败的风险，货币资本主义自然有其合理之处。

到了信息时代，越来越多的领域都变成了知识经济驱动，越来越多的劳动者都变成了知识劳动者，人的重要性前所未有地凸显出来。资本主义制度，迫切需要进一步升级，至少要升级为人力资本主义，要充分重视劳动者的价值。华为作为非上市企业市值最大的代表，其成功关键之处就是对人才的重视。价值互联网时代的企业，必须充分重视人才，给人才以充分的“人力资本化”的空间。

按照马克思的说法，价值是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是一种抽象劳动。货币是价值的表达符号，当价值由货币进行表达的时候，那么持有货币的人分享到了货币的增值收益；而那些提供具象劳动的劳动者，并没有分享到这部分收益。也就是说，劳动者的劳动，并没有有效地转化为资本。

通证经济一个重要的内涵就是行为资产化，让劳动者的碎片化行为都能够得到有效地记录，并且与未来收益绑定起来，我们可以把这个理解为劳动资本化，让劳动者的劳动可以高效地转化为资本，而不是劳动货币化之后就与资本无缘了。

第三，账户证券化

区块链技术，通过公共账本实现可信协作，并且可将全部交易行为、交易主体、交易环节纳入到一个公共账本进行记账。这意味着只要我在这个公共账本上有一个结算账户存在，这个账户有一个预期的现金流存在，我们就可以基于这个账户的未来预期收益向合适的投资者进行融资，即实现资产证券化。

前两年，有人提出过“人才IPO”的想法，为什么当时行不通呢？暂且不论这个人才是否有成长性，单纯财务审计这关都很难通过。因为你没法知道这个人的账户上进了哪些钱、出了哪些钱，更别说去判断哪些合理、哪些不合理了。

如果区块链账本得以普及，“人才IPO”就会变得更加可行。“人才”的所有收入与支出全部记录在这个可信的区块链账本上，甚至未来的投资回报都可以基于智能合约提前锁定好，触发相应条件就自动结算相应收益。如果这种模式行得通，那么就有太多资产可以这么操作了，比如品牌资产、门店资产、单品预期收益，等等。

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当价值互联网让消费者、生产者、投资者等多种角色在一个社群网络上互动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消费者的订单汇聚在一起，既可以解决生产者的资金问题，又可以解决生产者的订单问题，一举两得。基于社群的全要素资本市场，才是真正代表未来的资本市场。

产品货币化、劳动资本化、账户证券化，其实指向的都是一点——实体自金融。通证经济的关键要义，在于实现实体自金融。所谓的“价值互联网”，其本质就是实体自金融，让经济更加高效、健康的运转。

要想充分理解区块链模式的意义，我先给大家引入一个概念——价值网络。

“价值网络”是克里斯坦森在《创新者的窘境》这本书里面提到的一个概念，是指企业与其利益相关方所构建的一个环境系统，企业发展会受到其所处的“价值网”所影响。其实延伸来看，企业内部的员工也会受其所处的企业这个“价值网”所影响。

工业革命开启的工业经济时代，形成了现代社会的产业分工与协作组织，也形成了现代的企业管理制度，每个企业因因此构建了自身的“价值网络”，形成了其与消费者、生产者、分销者、投资者等利益相关方的关系。然而，这个“价值网络”依然还是构建在“工业经济”分工与协作逻辑基础之上的。

互联网正在不断地连接产业协作的相关方，数字经济时代，价值网络的利益相关方将不再是基于线性的价值链进行协作，而是会以消费者为中心，各类利益相关方进行并联式协同，这将开启一个产消合一的新的价值网络。

区块链就是这个新的数字化价值网络的重要基础设施。基于区块链数字经济价值网络，有这么几点特征：

1、数字账户（协作主体）

传统商业环境下，是按照“法人”、“自然人”这样的物理形态的主体展开协作的。数字世界当中，一切物理形态的主体、资产都会映射成数字账户。数字世界的协作是基于数字账户的。

2、分布式账本（协作平台）

数字经济时代，价值网络的协作相关方共享一个不可篡改的公共账本，降低价值网络相关方之间的交易成本，提高协作效率。

3、Token（激励媒介）

Token，译为通证，是数字化的可流通的权益证明。在价值网络中，可以用Token来表达股权、债权、使用权、应收账款等各类资产，也可以用来对利益相关方进行相应的激励。

4、智能合约（协作机制）

企业是一系列契约的联结。如果在契约数字化之后，还可以实现契约自动化，那么企业这种组织就可以演化为智能组织。如果智能合约在区块链上实现广泛运用，经济分工将在互联网时代进一步细化，更广泛的社会协同将得以实现。

5、DAO社群（组织形态）

基于区块链的价值网络更加注重“人”的价值，未来的组织更加趋近于DAO（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这种分布式自治组织。社群成员可以更为平等、自由地协作，并且公平地得到回报。

对于实体企业而言，要想真正发挥区块链的价值，必须要重构价值网络。重塑与消费者、供应商、分销商、投资者等利益相关方的协作关系。

虽然这波区块链政策很热闹，A股也有一堆上市公司炒区块链的概念。但是不客气地说，大多数企业都不具备直接拥抱区块链的条件。数字经济，才是区块链的主战场。你的数字化还远远不到位，怎么拥抱区块链？让跑车在山间土路上驰骋，也很难跑起来。

实体企业重构价值网络的三个步骤：

第一，数字化。让客户在线，让员工在线，让产品在线，让业务在线，让管理在线。

第二，区块链化。针对价值网络利益相关方，启用区块链共享账本。

第三，通证化。针对价值网络利益相关方，设计新的更为共赢的游戏规则，减少博弈，促进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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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者/作者：赵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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