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军|也谈脸书Libra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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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为法国执业律师，法学博士。

2019年6月18日，社交平台脸书及其27个合作伙伴发布了名为Libra计划的白皮书，拟从2020年第1季度起，在全球12个国家发行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加密货币Libra，并投放名为Calibra的数字钱包应用软件，以期为全球多达10几亿缺乏基本银行服务的民众，提供廉价便捷的金融交易入口。

这个筹谋1年有余的Libra计划在法国迅速激起了各方反应。执政的前进党议员当天就将Libra比喻成金融飞碟，担心其或有逾越地缘政治边界之虞。法国经济与金融部长翌日对此直言，Libra不可以也不应该成为主权货币; 他明确要求脸书必须就发行Libra做出相关保证，包括个人数据的保护、反洗钱和反恐怖主义融资、消费者经济与金融利益的保护。

法国央行行长则在6月21日说，若Libra计划以后想提供付款之外的其它金融服务，须在相关的运作国家申领银行执照。他还宣布，7月中旬法国在主办七国财长及央行行长会议时，将成立一个专案小组，以特别检视对Libra这类加密货币进行反洗钱管理的必要性。

就法律层面来讲，法国现行的货币与金融法典仅对 “电子货币”有明确定义，而比特币这样的加密货币不被认为具备货币之功能，不符合“支付手段”、特别是 “电子货币”的法定定义。与比特币不同的是，据悉Libra将与一篮子主权货币挂钩，并由相关实体资产储备作为担保，以确保其价值具备内在性及稳定性。所以依照法国法，Libra的法律定性大致介乎于电子货币及加密资产之间，目前并无专门对应的监管机制。

另外，由于Libra将由位于瑞士日内瓦的Libra协会发行，付款转账等相关交易又将通过脸书的加州子公司Calibra实现，相关机构均处在法国及欧盟境外，因此，法国现有针对电子货币机构及付款服务给付者的法规也将对Libra力所不逮。

不过可以想见，法国当局可能会对在其境内使用Calibra软件进行的交易课征税收，也会对后者收集法国用户的私人金融交易数据祭出由欧盟 数据保护通用规章 转化成的法国国内法。

Libra未来是否会和地缘政治存有关联，或许可从以下几点观察。1. Libra是所谓的稳货币，即其价值是与多种主权货币组成的一篮子货币挂钩，包括美元、欧元、英镑和日元等。因此，在其挂钩货币的具体权重目前不明的情况下，可以想象的是: 若未来Libra协会对某一种货币资产持之甚少，可能会暗示其对此货币的长期强势并不看好，而可能看重Libra在全球受到的关注度是否更为均衡。2. Libra协会持有并管理其创始法人会员挹注的实体资产储备金，并将之用于投资政府债券和存入银行获利。考虑到相关资产或有的天文数字，未来购买哪些币种的政府债券，或者握持何种币值的现金存款，或许就将不仅仅是简单的投资问题，而是可能会在特定时刻成为特定的战略牌，甚至是面对特定国家的谈判砝码。3. 目前脸书在不止一个亚洲发展中国家的用户过亿，设想将来在这些国家中，哪怕只有其中一小部分的脸书用户对本国货币没有信心，而用持有的Libra代币去购买美元或欧元等币值稳定的货币，这对该国币值的或有冲击将可想而知，由此造成的对全球实体金融市场的或有冲击也将不容忽视。

Libra将来会不会成为主权货币，目前很难判定，不过其未来的发展的确令人瞩目。首先，Libra协会当然不是央行性质的机构，但其拟发行的Libra代币将在脸书20多亿全球用户中具备可信度，将能和诸多法定货币自由兑换，并将在脸书的各大应用软件、以及其众多外部合作机构的平台上得以流通使用，相应的影响力故将不容小觑。其次，据悉Libra协会拟在全球各地安装类似银行自动取款机的机器，以便能用数字代币兑换实体货币，这似是拉近了虚拟货币与主权货币的距离。再者，如果Libra的用户逐渐对其产生信心，并愿意将之储存，Libra也将获得实体货币的一个重要功能，即储存价值。另外，不广为人知的是，现注册于脸书的小企业约有9000万户，若有一天Libra协会通过Libra代币向它们提供融资服务，这也并非不可想象。而Libra协会的创始会员包括投资基金和风险资本，未来若有相关投资机构会员大力扶持具有潜质的小企业发展壮大，直至凭借庞大的脸书用户群以Libra为货币单位在脸书内部进行相关企业的上市融资，相信也不是天方夜谭。倘若真是如此，Libra的独立金融生态系统今后会不会形成数字时代的影子银行，想来也是见仁见智。

值得阐明的是，Libra将由位于日内瓦的非盈利组织Libra协会管理。该协会现有28位法人会员，每位会员的出资金额一般从1000万美元起; 未来会员最多可达100名，并拥有对协会经营成果的分红权。此类非盈利协会由瑞士民法典第60条及其后续条款统御，其法人会员在瑞士联邦直接税、市镇税及州税方面，均享有对所得利润和/或资本的合法豁免，所以，该协会被选设在瑞士并非无心之举。另外，瑞士虽处于欧洲腹地，却又非欧盟成员国，因此欧盟 数据保护通用规章 并不直接适用于该国。而瑞士对个人数据的保护有十分严格的标准，且有联邦和州两套司法系统，这就可能导致未来在某些情况下，对于一些具体的个案敏感信息，法国等欧盟成员国可能将很难分享之，或是需经旷日持久的多重诉讼才有可能最终获取。

最后需要指出，Libra的兴起，可能也给欧盟修正其既有的耗时耗财的跨境付款系统提供了契机。另外，作为央行中的央行，国际清算银行是否能获得各国央行或金融管理当局的支持，未来几年内在全球范围内发行一个完全数字化的货币，以应对Libra的挑战，也值得关注。

本文首发于中欧商事合作CECCA，经作者本人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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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者/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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